最美的时光,不是被蜜糖包裹的琥珀,而是被泪水浸泡的种子,在记忆的冻土下,悄然裂开的第一道缝隙

admin 12 2025-12-11 16:20:45

我的那道缝隙,始于十二岁那年的秋末,放学铃声像一把钝刀,割开了黄昏的稠密,我攥着那张被红叉肢解的试卷,走向镇西头的老戏台,那里早已荒废,木板的缝隙里探出倔强的野草,唯有后台一间堆放杂物的小屋,亮着一豆昏黄——那是守台人陈伯的“书房”。

我并非去找他,只是想躲进那片与我成绩相称的荒凉,我缩在戏台背风的角落,任冰凉的泪水爬满脸颊,不知过了多久,一阵窸窣,接着是门轴干涩的呻吟,陈伯出来了,提着一把看不出颜色的铁皮水壶,他看见我,脚步顿了顿,什么也没问,只朝小屋扬了扬下巴:“外头风硬,进来,有热茶。”

那是我第一次踏入那个“书房”,它小得像个柜子,却装着整个世界,四壁是顶到天花板的旧书架,空气里浮动着旧纸、灰尘与劣质茶叶混合的、沉甸甸的暖香,唯一空着的墙面上,挂着一把蒙尘的京胡,琴筒开裂,像一道沉默的伤口,陈伯给我倒了杯酽茶,苦得我一哆嗦,他坐在唯一的藤椅里,影子被灯光钉在斑驳的书墙上,巨大而安详。“心里苦,尝尝外面的苦,里面的,就淡了。”他声音沙哑,像戏台木板被风吹过的摩擦声。

最美的时光,不是被蜜糖包裹的琥珀,而是被泪水浸泡的种子,在记忆的冻土下,悄然裂开的第一道缝隙

从此,那间小屋成了我的避难所,陈伯是个“活历史”,他曾是县剧团的琴师,剧团散了,他就守着这堆旧物和旧梦,他教我识工尺谱,指肚拂过泛黄的线装戏本,那些“醉花阴”“滚绣球”的曲牌名,便像古老的咒语,唤醒了空气里沉睡的锣鼓点,他讲“霸王别姬”的苍凉,讲“游园惊梦”的虚幻,讲某个名角儿如何一个眼神让满堂静寂,更多时候,我们只是对坐,他擦拭那把破胡琴,我写我那总也写不完的作业,沉默像茶香一样充盈,却一点也不尴尬,窗外,是小镇日益喧嚣的市声,窗内,时间仿佛被书本压成了平整的标本。

最美的时光,大约就是被这样的“无用”所充满,没有分数排名,没有未来焦虑,只有此刻的宁静,和一个老人用残存的光亮,为我勾勒出的、一个远比教科书广阔的精神山河,我在那里读完了《红楼梦》,为黛玉葬花哭肿了眼睛;也翻完了半部《辞海》,迷上了那些笔画繁复的生僻字,知识第一次不以“考点”的面目出现,而像一颗颗星星,自由地缀在我童年的夜空。

最美的时光,不是被蜜糖包裹的琥珀,而是被泪水浸泡的种子,在记忆的冻土下,悄然裂开的第一道缝隙

一年后的春天,小镇改造的推土机,终于隆隆地开到了戏台前,陈伯要搬去城里的儿子家了,最后那个下午,夕阳如血,泼在残破的戏台上,陈伯默默地将一些书打好捆,塞进我的怀里。“拿去,种子得撒在土里。”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把墙上的胡琴,没有取下来。

他走后的很多年,我按部就班地升学、奋斗,在现实的道路上疾行,那个午后书房里的光影,似乎早已被尘封,直到不久前,我在异乡的深夜,被一种庞大的虚空感攫住,辗转难眠,鬼使神差地,我打开旧书箱,翻出一本陈伯给的《元曲选》,纸张脆黄,一股熟悉的、混合着灰尘与岁月的味道扑面而来,那一刻,我忽然被一道巨大的宁静击中,我仿佛又回到了那间小屋,窗外是遥远的市声,窗内,灯光昏黄,茶香袅袅,一个老人沉默的守护,和一个少年无声的成长,在时光里安然对坐。

原来,最美的时光从未逝去,它被压缩成一颗琥珀,封存在灵魂的某个角落,它是一片被泪水浸泡后,终于在心里生根发芽的冻土,当你于人生长途上感到寒风刺骨,感到无所依凭时,内里那棵悄然长成的大树,便会伸出精神的枝桠,为你托住那轮即将坠落的、精神的夕阳,陈伯给我的,从来不是逃避现实的蜗壳,而是一把钥匙,让我在往后任何逼仄的时空里,都能打开一扇门,走进那片无边无际的、宁静的“书房”,那书房没有墙,它是我此后人生的全部天空。

上一篇:【上海游客核酸检测阳性·上海 核酸检测阳性】
下一篇:【成都今日限行车牌号尾号多少·成都今日限行车辆】
相关文章

 发表评论

暂时没有评论,来抢沙发吧~